这天清晨,我来到陵园小树林,正准备找个地方放下背囊,“你要注意背囊哟,近来有人经常在这里窥视着我们这些背囊。”那边有战友在提醒着。我心中不免一紧,说实在的,我的背囊里还真有不少值钱的东西。我非常感激她的忠告,开始将背囊里值钱的东西,贴身放好,心想:这背囊吧,如果硬是被偷去也无法了,起码损失不会那样大。
正准备练功,看到朱竞春与陈绍雄在谈着什么。“真的很感激你,我无法用语言表达此时的心情,能请你喝茶吗?”朱竞春说。“不用客气,我们这里的每个人,碰到这种情况都会义不容辞的站出来,这样做的,不用谢。”陈绍雄平淡地回答道。我出于好奇,什么事值得朱竞春这样激动呢?
只听陈绍雄平静地叙述了那天发生在小树林的一幕:我刚吐完音下来,发现一个贼眉鼠眼的人,正窥视着人们的包。原来他是个贼,四处寻找着偷窃的对象。当时小树林还没几个人,他拎着我们这里的一个红包就顺着小道急速离开,说时迟那时快,此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必须把他手上的包夺回来。我跑过去指着他厉声质问:“你为什么拿别人的包!”那家伙恼羞成怒,两眼恶狠狠地发出凶光瞪着我,包硬是被我抢回来了。这家伙也灰溜溜的走了。
原来这包是朱竞春的。那天,因练完功要外出办事,包里还放了不少的钱。真是不幸中的万幸,包又失而复得了,她怎能不感激呢?“你不怕他身上有刀吗?”朱竞春问道。“当时哪里还想那么多,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倒还是有些后怕。”他朴实地答道。
听到这里,一种敬畏之情油然而生,我开始认真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帅哥,阳光淡淡匀称勾勒出他侧脸棱角分明的轮廓,深邃的眼眸里映出一丝冷酷的温柔。经历了癌魔的几番洗礼,身材消瘦,又因吃靶向化疗药,脸色更显苍白。由于术后肿瘤又在原位复发,暂时不能做手术,得带瘤生存,肿瘤牵扯在胃肠道之间,只能含背前行,但骨子里的那股正气依旧尚存,男儿的英雄本色一点没有退色,他有着自己独特的人生观。
第二天,陈绍雄因下雨,便来到中朝血谊亭练功,一眼看见那“偷包贼”又在这里寻找新的目标,好样的陈绍雄来到他的面前,向他发出了警告:“你找吃的,不许到我们这两个场地来,因为大家都知道了你的不轨行为!”他以自己的行动播撒着正气的力量。那贼也被震慑了,带着一脸的羞涩溜走了。这友善举止、见义勇为胆气,是城市发展、社会生活不可或缺的要素。
这一个个美丽的瞬间,拂动着我的记忆。那是我刚参加郭林新气功班的学习,化疗后的我身体虚弱得经常在学习气功中眩晕。陈绍雄对我们这些新来的战友,总是给予问候,他微笑着对我说:“近来情况如何呀!不舒服时,不要自己闷着,说一声,我们会帮助你的,不行的话,我们会把你送回家的哟!”,我从他那微小的笑容中带来的关心和动力,在感动流泪的同时,用温馨手帕般熨帖的微笑擦干眼泪,并回送给他一个美丽的微笑。我突然有种感觉:其实在生活中,一句温馨的话语,一个微小的笑容,真的就如阳光和水一样重要,只要我们相互传递,就能把我们拥有的日子打扮得更加阳光明媚,如沐浴春风,让每个心灵都在微笑中生活。
一天,我们七八个练功的战友,将背囊放在血谊亭的长廊外,开始了“吸吸呼,吸吸呼……”老天突然变了脸,下起了大雨,我们来不及收功,只见一个身影冒着雨不声不响地将我们所有人的背囊,一个一个地转移到避雨的安全地带,是他。当我们来感谢他时,又是那微小的笑容:“不足挂齿,不足挂齿。”他摆摆手说。
那是我们去肇庆旅游的日子,原本他已在鼎湖山附近租了房,但为了我们这一行人去亲近大自然,是他主动、热情地帮我们组织、联系了这次丰富多彩、有意义的肇庆之旅。他又和吴桂妹在“家里”忙着为我们亲手做蛋糕,送到我们的住地,让我们分享。来到肇庆,我们忘记了所有惨烈悲壮的苦痛,把自己融化在大自然里,对美丽人生的透彻感悟:感谢不完美,让我们活得如此的真实而自然。子夜有其妩媚,拂晓有其温存,于二者之间才会横亘出最绵长,最宽广的地带,那便是心灵栖居的天堂。没有完整才会是真正的完满,残缺才更有生命的力度。原来只要真真切切活着就是美丽;原来拥有的才是最好的,正常人无法感受的美丽我们却体会到了,或许这也是上天给我们的另一种恩惠。
看着每天都乐呵呵的他,我简直不敢相信,他的病情是那样。从他的举止言谈中,我读懂了:岁月不会怜惜任何一个伤痛的心灵。既然挫折痛苦、艰难险阻从生命开始的那一天便注定与我们如影随形,让我们用坚强去承担这个不圆满。勇敢地去面对生命中的伤痛,穿越坎坷的人生道路,在这里洒下一路汗水、泪水甚至血水,用坚定的信念感动自己、感化别人、感谢生命中与我们迎面而来的痛苦。苦难为师则强,笑傲尘俗则刚。
十一月份,陈绍雄先生的十二指肠附近两个巨大肿瘤包块互相挤压,将右肾挤压得像张纸片那样薄,腹腔内已开始大出血,在中山医学院詹文华专家的会诊下,做了大胆的抉择,必须立即入院手术,否则生命随时都面临着危险。陈绍雄先生心中实在无底。术前尽管已输了2500ml,但血象很低,是儿子将他送进手术室的。他对身旁的儿子说:“相信爸爸,我一定能挺过这一关,平安地出来,一定不会像其他病友那样进ICU病房,等着我的好消息!”
手术太复杂了,妻子和孩子在手术室外等候着,心急如焚,五小时过去了,没有动静,六小时过去了,还是没有动静。时间似乎在与他们这一家人开起了残酷的玩笑,每分每秒都显得如此漫长,七小时﹑八小时过去了,终于盼到詹教授出来了,听说手术很顺利,妻子﹑儿子顿时雀跃起来。术后的陈先生一睁开眼,这回可看清楚了,是他凭着顽强的意志,战胜了手术中的凶险,没进ICU病房,此刻他的心情比吃了蜜还甜。
他对所有去看望他的病友说:“当时我的心里有一种信念在支撑着我要活下去,人有痛苦,但不能放弃,放弃就是对生命的玷污,自己都放弃了,谁也救不了你。”多么朴实的话语,一直在我的耳边萦绕。
尽管右肾已切除了三分之二,尽管腹腔内布下了八条引流﹑化疗管,伤口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愈合,但从我与他的通话中,分明感觉到他的中气挺足,在交谈中总能听到爽朗的笑声,我真替他高兴,听着他如此轻松的述说,我逐渐明白了:“生命是一种承诺。一种对父母、对亲友、对社会,同时也是对自己的美丽的承诺。生命作为一个流程,流程中充满着尴尬,每个人都必须承受生活中所有挫折和痛苦,好好活着,善待生命。”
其实,一个人的风景,不在于他已经拥有了什么,而在于他还在坚守着什么。是一份天荒地老的人间真爱,还是物欲横流的花花世界;是一份坚定不移的信仰,还是见异思迁的欲望……凡此种种,决定了一个人的高度,也决定了一道风景的亮度。
所以,并不是波涛汹涌才叫壮阔。一句普通的话语;一缕平凡的友善举止;一股见义勇为的胆气;一种无论遇到任何情况也不会惊慌失措的那份淡定……又何尝不是人间的一道别样的奇景。